大道体宽,无易无难。
小见狐疑,转急转迟。
执之失度,必入邪路。
放之自然,体无去住。
全篇《信心铭》有三个地方讲「道」:开头的第一句「至道无难」,第六十一句讲到「大道体宽」,第六十九句讲「任性合道」。这三处讲「道」,「至道」「大道」「合道」的「道」意思一样,但其修饰语不同,「至道」的「至」和「大道」的「大」是形容词,「合道」的「合」是动词。我们怎么去回归大道,怎么样与道合一,这是我们修行用功夫的目标,也是我们学佛的至高无上的目标。第一句讲「至道无难,唯嫌拣择」,今天这一段讲道:
大道体宽,无易无难。小见狐疑,转急转迟。
这就把大道和盘托出,大道的体性「圆同太虚,无欠无余」,其体宽广,所谓竖穷三际,横遍十方,这就是大道宽广的意思。这个宽广的大道无处不在,与道合一没有难也没有易,反过来说,要与道合一,亦易亦难。怎么难呢?「小见狐疑,转急转迟」。小见与大道之间有一段很长的距离,至道宽广无边,我们的眼界和心胸却很狭窄,总是怀着狐疑之心来面对这个宽广大道,你越是想靠近它,越想急于求成,得到的结果是「转急转迟」,你越是急,越是难以与道合一,所谓欲速则不达。
执之失度,必入邪路。放之自然,体无去住。
要怎么去做呢?「隐而不发,跃如也」,就是所讲的「执之」,你要把它死死抓住,这不符合道的体性。宽广无边的道,你想抓,那只能抓住一点点,你把握不了整体,你要「执之」必然是失去那种自然之性,就「必入邪路」,就走到误区里。我们一定要在「执之」上认真地去把握,不能执著,不能求其某一点。我们应该怎样对待这个大道呢?要「放之自然」,顺其自然,所谓任运合道,「放之」全体都在,「执之」只是一个片面,只是其中的某一点,不是全局。你想任性逍遥达道,那就必须「放之自然,体无去住」。
《道德经》讲:人法地,地法天,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真如佛性天然而有,大道无边天然而有,至道无难,现现成成,大道体宽,「圆同太虚,无欠无余」,「执之失度,必入邪路,放之自然,体无去住。」体无处不在,无来无去,也不会停滞在某一个点上。「去」就是动,「住」就是静,「放之自然,体无去住」。任何形容词也无法形容这件事,如果要形容那也只是某一点,只是一个片面而已。
大道是一个整体,我们要回归大道与道合一,就是从一个个体进入到一个整体。怎么进入呢?有人有我、有爱有憎、有是有非、有善有恶、有顺有逆都进入不了,这都与大道不相容,大道是没有这些分别执著的。所谓「大道体宽,无易无难」,大道在哪里?道在房前屋后,道在一切处,道无处不在。有一处没有道,这个地方就会天崩地裂,即使天崩地裂那还是道。如果有一个地方没有道,道就不圆满,道就有缺陷。所谓道,「横遍十方」是没有空间的限制,「竖穷三际」是没有时间的限制,那就是无量光、无量寿。看起来这个道玄之又玄,妙之又妙,所谓众妙之门,其为道也。
我们在座的这么多人,听老和尚在这里胡说八道,也是一个道。伸手摸,摸不着道,睁眼看,看不见道,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那就是道。摸得着看得见的是有形有相,在有形有相的同时,道就在那里。道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眼前,我们也不会有刹那的时间离开过道,离开道,我们就丧身失命,丧身失命那还是道。就像有身体就有影子,形影不离。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呢?我们平常所讲的真如、佛性、法身,讲阿赖耶识,讲六识七识,只是在不同的场合,用不同的名字来表述,实际上讲的是同一个东西,最后都要回归到「道」上,不到这个「道」上,什么也没有。
僧问赵州: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赵州和尚说:「庭前柏树子。」如果我们从「大道体宽」这句话来理解「庭前柏树子」的真理,从意思上来说,已经明白了,但是没有与道合一,这仅仅只是一个分别意识的理解,不是从内心发出来的体验,还不能真正解决问题。「如何是祖师西来意?」如果你还是照着「庭前柏树子」来回答,那只不过是鹦鹉学舌而已。你如果真正有体验,就不会抄袭赵州和尚的话,就会从你的内心,从你对道的体验,或回答或不回答,或指东或画西,无处不合道。虽然还是那个问题,还是讲这个「至道」、「大道」,理解了祖师的西来意,理解了「至道」、「大道」、「合道」的意思,我们就能在见地上,从理解上稍微开一点知见,有利于我们用功夫。在见地上明白了一点,功夫做起来就会顺手一点。
此前讲的六十句,都是功夫话,都是在讲如何排除内心的对立情绪,讲到最后,没有精粗也没有偏党,才指出「大道体宽,无易无难」,要「执之」就难,要「放之」就易,执之必入邪路,放之体无去住,就归复自然。所谓顺其自然,不能慢不能快,不能左不能右,不能前不能后。如何掌握这个度?既然执之失度,那么放之就合度,合度者合乎自然之气,这一执一放之间都在度上去把握。
我们静下来坐这支香,在干什么呢?是执之还是放之?是失度还是合度?是自然还是做作?这是检验自己功夫的一些标准,没有这些标准,我们无法进入到真正的用功状态。希望我们在执放之间,顺着自然的法则,体会那个无来无住、不生不灭、不垢不净的天然大道。